顾晴岚(垂死病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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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为媒 第一章

自从回到爱沙尼亚,我常常陷入恍惚的状态。

爱沙尼亚是个高纬度国家,七八月的时候,晚上到了十一点半天都还没全黑。因此,只要醒着的时候,我通常不会开灯——我不喜欢太过刺眼的灯具,它们总是让我觉得头昏脑胀。到了冬天,这里就是漫漫长夜,逼得我不得不开灯。

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冬天。

在最寒冷最黑暗的时候,我能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屋外是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而温暖的室内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和爱犬的呼吸声,所有的天使或恶灵都远离了这不大的空间,好像它们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不会有比这更平静的时刻。

因为平静所以幸福的时刻。

那时候,我不敢奢望自己会遇到一个足以让我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也不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在那不长不短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72年的寿命里,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谈一场恋爱呢?

我错了。
明明知道他绝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你学艺不精,你看错了。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很厉害,他了解自己的命运……你们会甜甜蜜蜜过完一辈子的,时间会证明给你看的。

或者不是我错了,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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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父亲死后,妈妈从没说自己怀念他。
但我看得出来,那些内心埋藏多年的怨怪,通通在父亲缠绵病榻时消磨殆尽;那些年独自抚育两个女儿的心酸苦楚,也好像随着父亲下葬时一起掩埋……
我好像也是这样。
当两个人彻底分开以后,两个并没有相隔千山万水的城市,就好像隔了阴阳两界,冥府天堂。可如果真的深爱过,如果还没来得及忘记……那心中未曾完全熄灭的爱火,总会迸发出点点火星四处乱窜,扰得人神经衰弱痛苦不堪,连最纯净的白水晶也没有什么好效果。

亚历山大.舍普斯。
我又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体会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萦绕在舌尖的颤栗。

随后,有那么一瞬间,我心慌得厉害,想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但很快,我意识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力不从心——我感觉到魔法在流失;身体在衰弱;从来最乖巧的莫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把头凑过来对着我大声地吠叫,可我的意识还是逐渐陷入了昏迷……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只希望我的姐姐和妈妈不要为了短短两年失去了两个家庭成员而伤心欲绝。

还有……希望我的灵魂不要看到他来参加葬礼。

千万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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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听得懂我说的是什么吗?您还舒服吗?还好吗?”有个男人的声音这样问。

室内的空气有些浑浊,是那种带着丝腐朽味的流动的空气,我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像是从一场梦境到另一场。意识也慢慢从混沌到清明,但依旧不是很舒服。

“……玛丽莲?”穿着紫红色西装的主持人站得离我很远,声音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我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在叫我。
内心怔愣着,嘴上却下意识地回答道:“对不起,我好像走神了……”用的是这时候本不该如此熟练的俄语。

“啊哈哈,没有关系。看来您正在努力学好当地话,我想过不了多久,翻译小姐就不必跟着来回奔波了。”马拉特.巴沙罗夫无疑是个很会圆场的主持人,他爽朗地笑笑,出于不能太厚此薄彼的原则,没有继续延展话题,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比赛。

我清楚地听到了站在右手边的中年女人——原谅我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不明显地嗤笑了一声,略微甩了甩头发。
我如从前一样,选择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主持人还在说话:“……现在你们只有12个人,而其中11人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大厅。一个人已经来过,也不仅仅只有一次……”原先对准我的一台摄像机配合地往左边移了些角度,中年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列那……”主持人叫出了她的名字:“我在第六季的时候关注过您。那时候……”后面的话我懒得去听。不用太久,节目组就会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季找了个戏精。

“……事情在于我没有进入决赛不是因为我比其他人弱。而是我把位置让了出来,家庭对我来说更重要……现在我可不会再让给他人了。”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嗯……有意思,很好。”主持人没有笑,只是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拭目以待。事实上,出于节目的话题性,他们即使不喜欢听到还没展现实力的参赛者大放厥词,但也不会去反驳,反而很乐意见到一些分歧——当然,一定要控制在不会闹得太难看的范围内。

“我的12位年度通灵者,你们已经能看到,是哪三位进入了决赛吗?”通常这种问题总能引起尴尬或不满。但是主持人话音刚落,我的合租者,丹尼斯.格林斯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呃玛丽莲,亚历山大,和我。”
我亲爱的朋友,你还真是诚实。

摄像头又对准了我的脸。
我微笑,希望表现出自信但不张扬的态度,但没打算去看站在中间的那个人。

“那么,谁会赢呢?”巴沙罗夫就像好友拉家常一般地继续追问。“……玛丽莲。”丹尼斯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玛丽莲,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主持人笑眯眯地向我发问。
“……我同意。”牵强地对着镜头挤出微笑。
他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才停下,“是谁会跟你出现在决赛的舞台上呢?”
“唔,看发挥吧。”我友善而圆滑地说,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

“哈哈,谦虚的姑娘!那么你呢,亚历山大?”主持人放过了我,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我不想看到的男人身上。
“我也同意。”因为低头垂眸的缘故,我只能听到他这么回答。
“哦?那么……冠军也是玛丽莲的,你也同意吗,萨沙?”主持人亲昵地叫他的小名,开玩笑般地问了这么个问题。主动说看法的还好,像这样被动的,如果同意,会显得不够自信甚至懦弱无能;不同意,又会冒出一点火星味。
最好还是像我一样的回答。

“如果是她拿到冠军,我会衷心祝福的。”

好吧,在镜头下,他看起来总是比我稳重大方。

“哇哦,这一季的开场真是友好。当然,也不能忽略我们可爱的玛丽莲的魅力,哈哈……”主持人的视线扫视了一遍所有参赛者。
尽管我没有转头,但依旧微妙地意识到他在我跟那个人之间特别停顿了两秒,才慢悠悠做了总结:“是的,你们每一位都是有实力的,才能在几千人里脱颖而出。曾站在这里的人,经过了许多挑战,我能看到他们的身体是如何被掏空的。他们耗费了多少能量去应对我们种类繁多难上加难的测试……体力和心理的储备缺一不可。现在我想问所有人,你们准备好给上百万观众证明,你们就是那个最优秀的人么?准备好在最强者之间进行决斗了吗?”
“嗯。”“是的。”“准备好了。”大家三三两两地给予肯定,这个时候当然没人会拆台。

“……现在我宣布,最困难的、最扣人心弦的、和最令人惊奇的测验,现在开始。”主持人做了结束语。
对着选手们的镜头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就算再拍后期也会剪掉。只剩下一台始终对准巴沙罗夫的摄像机还在忠实地工作着,那是专门对观众说的话:“不要错过,新一季,宏大的第14季通灵之战已经播出了,每周日晚8点,就在TNT电视台。”

嗯,标准结束语。偏偏几百万观众听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厌倦。

安娜,我的好朋友,在工作人员宣布录制结束后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她是俄罗斯人,但在爱沙尼亚上学。我们是在ins上认识的,她原本就要回国,得知我想参加节目,但需要翻译,非常热心地主动提出要帮助我——无偿。我很感激她。

“你刚才的俄语发音很标准。”她拉过我的手往边上走:“看来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当初决定留在俄罗斯的我,是多么努力地每天练习发音呢?我实在不是个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只是被那个隐秘的愿望所推动着罢了。
“说实在的……”她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瞥了眼已经三三两两散开的人群,声音压低了几分:“我还是觉得找个俄罗斯男朋友是最快的途径……亚历山大之前看你的眼神,还有上次的举动,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哦玛丽莲,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么?我是说,他长得还挺帅气,又是少见地……绅士。”她看起来比我要激动得多,似乎非常乐于让我展开一段美好的“初恋”。

是的,因为有过不好的经历,在认识亚历山大.舍普斯之前的25年里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想到那段糟糕的感情,那绝望的收场,一瞬间都有些喘不过气。
我努力拜托那种影响,装作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话可不能那么说,安娜。喜欢我的男人有很多,但你知道……那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何况他并没有明说过任何话,我不应该一厢情愿。”不客气地说,我知道自己的美貌在一般男人眼里有多大的冲击力。但他们的喜欢,至多不过是猎艳的兴趣而已。
或许他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好一些,但依旧令人失望……而我甚至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他。

说到底,是我自己如此轻易就陷了进去,愚蠢又天真。
世界上很难找到像我那么傻的女巫了。

“好吧……我明白了。”也许是发现了我的面色并不太好,安娜捋了捋她微卷的黑发,放弃了说服我的打算,很快换了个安全的话题:“我听说有家新开的饭店味,就跟你租的房子差两条街,要不晚上一起试试?唔……我带上一位我的男性朋友,你应该不介意吧?”她的脸上就差直接写上“帮我参考参考”了。

傻姑娘,你都不介意,我又怎么会介意?
打定主意今天晚上换身朴素简单的衣服,我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还得问问丹尼斯,也许他会很乐意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否则他一个人未免太无趣啦!四个人的话倒是正好。”安娜求之不得,毕竟三个人的“约会”,总是难免气氛尴尬。

于是我们去找丹尼斯,当搜索到他比较引人注目的身躯时,我真懊悔自己刚才的提议——他为什么跟那个人关系看起来那么好?明明此时他们应该没有认识多久啊!

是的,丹尼斯跟舍普斯两个人正在角落里愉快地交谈。

有心想拉住安娜的手让她暂时别过去,或者直接打消这个主意,又唯恐自己的态度太奇怪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最终也只能尽量压抑烦躁的心情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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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玛丽莲,安娜。你们有什么事吗?”胖胖的丹尼斯总是显得特别友善,见我们走过去,他率先打了招呼。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穿着黑色制服样式的衣服,手里还拿着根短手杖——我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真是夸张,正式比赛还没开始呢!
而他温和地微笑,像个英国人一样朝我们点头致意,很有绅士风度。

我尽量不带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我们只是想邀请你一起吃晚餐。”我这样回答,以最简略的方式。
“啊?这可真是巧……亚历山大刚刚还跟我推荐了一家餐馆,我们还想邀请你们一起去呢。”丹尼斯憨厚地笑笑。
没等安娜说什么,我飞快地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客套和遗憾:“唔,那看来我们只能分开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晚餐。再见。”

……

直到走出了温暖的大厅,等计程车的时候,安娜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地感叹道:“天呐,你刚刚简直像个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在说话!难道是用了女巫的特殊能力么?”

明明还是夏天,临近傍晚的风中却夹杂着些凉意,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里冬天的严寒有多么可怕。但呼吸着新鲜空气,略微胀痛的大脑也放松了下来,我拢了拢有些单薄的外套,心情突然变好,于是得意地回答:“或许就像你说的,我有这个天赋。”

也许我学习语言方面的能力不够,也许我通灵的天赋也不是最高,但我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来一次,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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